第35章 大不怕死时代
这个年代好像所有人都不怕死,安排他们去弄火药以后,赵国强坐在殿中仔细思索——如果不是已经身处此地,赵国强更是难以想象其中的原因:
生活的艰难、梦想的遥远,在这个年代,温饱这种事,除了贵族几乎没人能有,就算是代表着最高生产力的秦国也不例外。
秦国有个制度——徭役。
当赵国强听到阎乐汇报说,很多民夫因为要停工悲伤不已的时候,赵国强彻底傻眼儿了。
减负,不用干活,竟然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吗?
可事实上,在秦国修建奇观、驰道、宫殿的民夫,他们都不希望赵国强停工,原因很简单——他们有限的生命,希望投入进一个更加伟大的事业当中去。
赵国强一开始还以为,这只是个别奋斗B民夫的奇葩言论。
后来,赵国强才意识,这些民夫还真是奇葩,这里的奇葩,是褒义词。
他们的道理非常直白——不能有为国征战之躯体,未曾有满腹经纶之学识,上不可安邦治国,那就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。
在秦朝当民夫,真的是不挣钱的,而且徭役这件事,往往还非常辛苦——不会按照民夫自己的意愿,分配一个距离他家很近的工地。
更没有那种闲了来干活的说法。
民夫的本质,是帝国生产力的极度低下,说通俗点,就是帝国白嫖民众的劳力。
是一种“体力”税。
大秦的百姓,哪怕是富饶的函谷关内,绝大部分人纳税也很少——如果换算成货币,一年也没几个钱。
大伙儿一般都是纳粮食,秦律当中对老百姓纳粮税,很是死板,但绝对说不上苛刻。
赵国强上辈子一直有过错觉,秦朝非常的横征暴敛。
事实上,横征暴敛是针对六国贵族、有武装能力的地方豪强。
对于百姓,秦朝并不严酷。
始皇帝本人也乐得让百姓休养生息——因为没有庙号,所以始皇帝谈不上文武,可事实上,始皇帝本人的功绩中,其最重要,也是功劳最大的一部分,正是文治。
如果有庙号的话,始皇帝其实是个文皇帝。
含金量起码是汉文帝这个级别。
无他,秦国的无敌战车,在皇帝老爹的时代,也就是异人时代已经鼎定,始皇帝最重要的工作,就是统筹安排好秦国内部、以及已经攻陷的地区的利益。
可因为他过于耀眼的功绩,始皇帝相当于一个汉文帝,加了一个汉武帝。
顺带还有了比刘彻更严重的横征暴敛。
如果是在后世,赵国强根本就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老百姓——完全的奉献,希望能够留下自己的痕迹。
但在这个时期,百姓们往往会产生这样的“诉求”。
这年代,人的寿命能过二十岁,那纯属于赚到,人们非常天真地相信,自己只要做对了事,就能拿来神明的奖赏。
至于苟活、生活质量这些东西,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。
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。
惰性这种的东西,是在舒服的环境下才能产生的,比方说赵国强的老公族们,他们家的纨绔容易产生这种惰性。
这些人群在秦朝所占的比例那是相当的低。
甚至,纨绔在秦国公族的比例中也很低。
当纨绔,在秦朝的成本是非常高的。
在后世,一个千万富豪的儿子就可以懈怠,但换算到秦朝,这家伙还得种地。
所以,始皇帝兴建的六国宫殿、秦驰道、金人、阿旁宫,这些一系列奇观,都是民众意愿的凝聚体。
民众乐意给自己的国家修建这种辉煌的建筑。
这是刻在这个民族骨血中的意识。
唯一的问题是——修的太多、太快,生产力太低,老百姓人力总有极限。
修建的时候,老百姓怨声载道,这年头的老百姓都是直肠子,没那么多弯弯绕,他们也喜欢奇迹,可奇迹要是影响到吃饭,他们该骂也骂。
问题是,赵国强现在宣布——这些超级工程都停工了。
这一下,让所有的百姓都舍不得了——他们害怕自己一辈子的心血,最后变成了烂尾楼。
秦国是个军政合一的国家,这种国家最惯用的政策,其实就是一刀切,要么就是干,要么就是不干,这是秦国的政策惯性,老百姓们正是担心自家陛下直接不干了。
百姓们是很淳朴的——干了一半不干就是浪费,糟蹋了...
他们其实还喜欢一刀切的政策,在某些时候,这玩意儿具有极高的效率——比方说就在战国。
战国嘛,能打仗的人,就是人,残废自然就不是人。
在其他国家狗斗、宫斗、利益分配的时候。
秦国直接一杆子打死所有不能打仗的人,充分利用本国的优势,对其他国家发动战争。
对老百姓们来说,他们多少代人,已经习惯了成为钉子,秦国的朝廷,就是锤子。
锤子和钉子一起修建一部战车,在中华大地上驰骋。
这逻辑百姓完全接受,秦庭也完全接受。
至于不能成为钉子的百姓,秦庭不管,不能成为锤子的秦庭,钉子们也不听它的。
胡亥死,就是因为他没有成为锤子的能力了。
考虑到这方面的大局,赵国强立刻就下达了另外一份诏书:
将所有的工程,工期延长。
西方的大教堂一修就是几百年。
民意需要奇观,百姓们需要一个物质上的东西,将自己与国家绑定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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